在各国关于“群体性纠纷解决机制”的讨论中,团体诉讼经常作为一种制度样本而被屡屡提起。不过,对于欧陆之外的法学家而言,真正理解这一制度却并不容易。单单关注法条显然不够;德国学者关于现行法的法解释学和法政策学论著,也不能提供直接的帮助。对于缺乏必要背景知识的“他者”而言,这类著作总给人雾里看花、隔靴搔痒的印象。为了冲破隔阂,获得关于一种外国制度的“整体的理解”,一个很直接、也很直观的方法是历史考察。一旦厘清了一种制度的来龙去脉,我们就有可能理解这种制度的功能及其实现这种功能的方式,进而评价这种制度在比较法上的意义。
在德国法上,1896年《反不正当竞争法》(UWG)最先规定了团体诉讼。1976年,《一般商业条款法》(AGBG)颁布,由此团体诉讼获得另一个重要的发展空间。2001年,《一般商业条款法》废除,其程序性规定由新颁布的《不作为之诉法》(UKLaG)取代。此外,在《反限制竞争法》(GWB)、《商标法》(MarkenG)、《电信法》(TKG)、《医院收费法》(KHEntgG)中,也有关于团体诉讼的规定。不过,这些规定多数是对《反不正当竞争法》和《不作为之诉法》的援引,就适用范围和理论意义而言,这两部法律上的团体诉讼无疑构成了德国团体诉讼的主体。鉴于此,本文的考察范围仅限于团体诉讼在这两部法律中的发展。
一、团体诉讼的诞生:1896年《反不正当竞争法》
(一)1896年《反不正当竞争法》
“就在公开宣传或者广告发布当中,针对大量人群,就其商业状况,特别是就商品或者经营服务的构成、加工方式、价格计算,商品的供货方式和供货渠道,商誉的拥有,销售的原因和目的,作出不实际的、足以造成其出价特别便宜的印象的事实陈述的主体,可以就其不实陈述行使不作为请求权。该请求权可以由任何生产、提供相同或者相近产品和服务的经营者,或者具有民事上的起诉资格的维护工商业利益的团体[3]行使。”
这是德国法上关于团体诉讼的最早规定。与今天人们熟悉的团体诉讼相比,1896年《反不正当竞争法》上的团体诉讼有两个的特点:首先,团体诉讼的适用范围仅限于欺骗性商业宣传;其次,具有团体诉讼资格的主体仅限于维护工商业利益的团体。
第一个特点与1896年《反不正当竞争法》的结构直接相关。作为德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立法的早期尝试,该法中没有规定所谓的“一般条款”——即对不正当竞争行为的概括性禁止。尽管此前已有学者建议在《不正当竞争法》中引入一般条款,但是立法者并未接受这种意见。在立法者看来,这样的条款在实践中作用不大,因为,即便是此前已经规定在其他法律中的一般条款,法官也从来没有援引过。[4]为此,它只是规定了五种在当时看来必须禁止的不正当竞争行为,以及对这些行为的追诉方式。[5]在这五种不正当竞争行为当中,欺骗性宣传的涉及面最广。
第二个特点与立法过程中的某种妥协有关。早期的草案曾经规定,针对欺骗性宣传活动,不仅经营者可以提起不作为之诉,经营者团体也可以提起。[6]因为人们担心,竞争者会出于诉讼费用的风险而不愿提起不作为之诉,由此该法在现实中的执行效果就会大打折扣。[7]在1894年10月的专家讨论会结束后,主持立法工作的Carl Hauss甚至决定采纳Stegemanns提出并被专家会议采纳的观点,将提起不作为之诉的资格原则上扩至所有经营者团体。[8]但在后来的公开讨论中,这一规定招致广泛批评。批评者认为,这种诉讼资格的扩张有可能导致滥诉;为此,有批评者甚至主张取消该条规定。此时,关于滥用的担心压倒了关于法律执行效率的考虑。最终,立法者不得不在公共舆论与专家意见中间寻求折中,即,承认团体的起诉资格,但将其范围限制在“维护工商业利益,并且具有民事诉讼起诉资格的团体”。[9]于是,团体诉讼就以上述形式出现在了
(二)团体诉讼在《反不正当竞争法》中的位置
在德国,广义竞争法的立法实践始于1869年《商业法令》的颁行。颁布该法的背景是,随着资本主义的兴起,商人需要废除旧的行会规则,确立一种新的市场交易规则。[11]但该法只是确立了商业自由的原则,并没有涉及不正当竞争的禁止。因为,在古典自由主义国民经济学的视界中,关于自由竞争的任何限制都是不恰当的。。[12]
不过,经济的发展很快让上述观点变得不合时宜。从1873年到1890年代中期,德国社会生产迅速实现工业化,重大发明不断涌现,许多厂商开始使用商标作为其产品的标示。相伴而至的,则是大量发明被仿造,大量商标被冒用。在一个倡导自由竞争的社会中,这是无法容忍的。经过一段时间的徘徊,立法者先后颁布一系列法律,比如1874年的《商标保护法》、1876的《商业样品、模型和影像作品著作权法》、1877年《专利法》、1891年《实用新型法》。[13] 而
“本次立法活动的边界主要来自反不正当竞争的概念。一种竞争行为,只要不违反关于善良交易的习俗,即便可能会另其他经营者感到不快或者不适,也不该受到限制。另一方面,如果指望通过法律规定预防商业交易中所有违反善良习俗的行为,也是不现实的。只有那些为从竞争者那里获得不正当收益而使用的,在道德上应受谴责而在法律上尚未被禁止的竞争行为,才有(通过不正当竞争法)予以矫正的必要和可能。”
这段话传达了一个信息,即,立法者并不希望《反不正当竞争法》成为对竞争自由的限制。这种竞争自由对于法律体制的要求,就是在准确界定每个人的权利界线和行使方式的前提下,依靠竞争者的个人自治及其相互之间的平等协商来维护市场秩序。而国家司法程序,只是当个人权利发生冲突时才会介入。不过问题是,并非每一种利益都可以以“具体到人”的方式被界定;也不是每一种需要禁止的行为,都必定会有原告去追诉。“不正当竞争法”规制的行为即属此类。一方面,这种行为侵害的对象经常并不指向某个具体的个人,因此很难被传统“私权”体系所涵盖。另一方面,即使这类行为直接侵害了某个经营者的利益,受害人仍然有可能放弃追诉的权利。此时,古典自由主义法学“通过受害人的个人追诉行为间接维护市场秩序”的理想难免落空。
面对这种情景下的法律救济真空,立法者在理论上至少有三种选择:首先,他可以给受害者施加一种间接的诉讼强制;其次,他可以引入一种针对商业经济的国家监督;最后,他可以授权那些虽然没有因为不正当竞争行为直接受损,但却因为该行为的禁止而享有利益的个人和团体提起不作为之诉。[16]
第一种可能,在立法过程中曾经有人提出,[17]但似乎并没有引起关注。第二种可能,以刑事制裁的形式出现在1896年《反不正当竞争法》中,但是其适用限于严重违反市场竞争秩序的行为。[18]除此之外,立法者并不准备让政府部门介入市场竞争,承担过去行会曾经承担的职能,而是宁愿选择一条“更自由的”、[19]“经济自我净化”[20]的道路。第三种可能,就是《反不正当竞争法》中规定的,由其他经营者或者工商业团体提起的不作为之诉。就此,立法理由书上说:[21]
“所有竞争者都被看作误导性宣传的受害人,并因此获得(提起不作为之诉的)授权。为了避免与欺骗性宣传的斗争完全受制于个别竞争者的决定,法案同时将该权利赋予具有民事诉讼资格的维护工商业利益的团体,而不管这类团体的职责就是保护因欺骗性宣传而受损的工商业领域,还是为一般性目的而从事追诉活动。”
这段话暗示了团体诉讼在《反不正当竞争法》中的“补充性”位置。这里的“补充性”,不妨从两个层面来理解。一方面,《反不正当竞争法》需要团体诉讼。不管是刑事惩戒还是经营者提起的不作为之诉,都不足以提供一种针对不正当竞争行为的全面规制。授予工商业团体诉讼资格,意味着《反不正当竞争法》上的不作为之诉不只是为保护竞争者的个人利益而存在,它同时也可以为保护竞争者的共同利益而提起。[22]这显然是对既有救济方式的重要补充。另一方面,在《反不正当竞争法》的救济体系中,团体诉讼位居外围,而非核心。这并不是说团体诉讼在实践中并不重要,而是说,作为一种私法救济方式的团体诉讼,在整个民事诉讼当中处于边缘。团体的不作为请求权并非源于传统的主观权(Subjektive Rechts)体系,就团体为什么可以享有这种资格,在主观权的框架内很难获得解释。[23]而由于主观权体系与市场主体个人自由之间的逻辑关系,人们很容易将团体诉讼这种“人为创造”的诉讼形式看作是对自由竞争的限制。在自由主义的法律传统中,这种限制即便因为现实的需要而被勉强认可,也总是要同时伴随着重重的忧虑和戒备。
从这种位置出发,也就不难理解出现在立法过程中的观点之争。支持者看到团体诉讼能够弥补现有救济机制之不足,提供一种额外的反不正当竞争机制;而反对者则看到这种制度与竞争自由的紧张关系,担心它会被滥用。这两种立场的对峙,在1896年《反不正当竞争法》的起草过程中首次出现,又在此后团体诉讼的历次改革中反复重演。
(三)为什么选择团体诉讼?
正如学者指出的,19世纪的德国是一个“解放”的时代。几乎在所有的社会生活领域,“个人自由”都成为至高无上的理想。人们相信,只有根据自己的意愿生产、投资、劳动和消费的“自由的个人”,才能成为经济生活的主体。整个经济生活的游戏规则和规范基础,都被这种个人自由的诉求打上了烙印。市场被看作一个自我形成和自我规制的空间,它有自己运行的法则,而任何来自国家、社区、和群体的外部约束都被认为是消极和负面的。但另一方面,几乎从一开始,这种理论模型就被证明为与社会现实并不相符。挣脱了封建束缚的个人的确可以自由的参加经济交往了,不过,自由主义理想中的那种和谐秩序却没有应运而至。国家为经济交往制定了规则,但这种规则主要体现为一套“主观权利”体系,它详尽规定了每个个人的权利,却很少考虑个人在社会生活中的义务的和社会的连带关系。为了获得一种经济的同时也是社会的秩序,经济主体需要一种讨论、协商和表决的机制;经济生活的收益也需要根据人们在社会和经济结构中角色,以最符合其能力和贡献,同时也最能满足其需要的方式重新分配给每个人。纯粹的个人经济无法完成这一任务,于是个人在获得自由的同时,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
这时候就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国家介入,提供自由经济本身不能发展出来的经济条件。这种办法很有效率,但是却与经济和社会根据自身法则运转的理念相悖。另一种可能是自由经济主体的自助。在德国,从19世纪20年代开始,自助性组织几乎在各个领域都获得了发展。人们通过有组织、自助性的联盟,来安排、规范和指导其经济交往,减小经济和社会生活中的风险。这些组织试图将那些刚从旧的身份限制中解放出来的、惊惶失措的人们重新团结起来,赋予他们安全感,让他们参加到国家和社会生活中去。从这个意义上,团体的兴起,可以看作是对18到19世纪初期德国个人主义的社会和经济生活的回应。
从理论上,人们还可以为团体的出现提出其他解释。比如,国家职能的转变和个人传统身份的丧失,使得人们走到一起,以集体的方式面对国家,表达利益。而团体在工商业领域的兴起,则有更加清晰的轨迹可循。一方面,作为新兴的产业,工业家要与其他行业争取资源,不得不组织起来;另一方面,大工业时代,生产和交换都变得极其复杂,团体的存在,使得企业家可以更好的应对工业时代的各种社会问题。而所有这些解释都指向一点,即,团体的兴起是19世纪德国社会结构变迁的必然结果。[24]
由于德国一直是一个农业大国,农业团体首先获得了发展。1815-1871年间,手工业和工业团体开始出现,并且很快在数量和影响上都超过了农业团体。[25]到1908年,仅仅是工业领域就已经有500多家一般团体和1200多行业团体。这些团体在各个领域发挥作用。它们维护成员利益的方式多种多样,比如,在经营和销售体制方面为成员提供咨询,影响公共舆论、政党和议会,影响帝国以及州的立法和行政。它们甚至影响帝国议会和州议会的选举,而许多团体的首长本人就是帝国议会或者某州议会的议员。历史学家指出,团体独有的,在经济团体、政党和议会之间穿插联络的网络,早在宪政时期就已经获得了广泛发展。从那时起,团体组织和团体的首长就已经掌握了巨大的、显在的或者潜在的权力,这些权力不仅体现在团体与其成员以及其他社会主体的关系当中,而且体现在团体与社会、与国家的关系当中。[26]
鉴于经济团体在19世纪晚期德国的普遍存在以及它对德国社会生活,特别是经济生活的巨大影响,立法者在起草《反不正当竞争法》时将其纳入考虑之列,也就不会让人感到意外。[27]并且,联系前文关于《反不正当竞争法》立法背景的介绍,更能看出二者在社会功能上的天然契合。既然《反不正当竞争法》的提出就是为了在自由主义经济模式的内部为市场竞争提供一种“补充性”的救济方式,而经济团体恰恰就被看作是“自由个人的自助性联合”,那么,赋予团体《反不正当竞争法》上追诉资格,也就水到渠成。
二、团体诉讼在20世纪的发展Ⅰ:通过《反不正当竞争法》的发展
(一)1909年《反不正当竞争法》
1896年《反不正当竞争法》,几乎从其颁布之日起,就始终伴随着要求修改的呼声。这其中,最强烈的莫过于要求引入一种一般条款的建议。[28]这些呼声最终导致了1909年《反不正当竞争法》的颁行。
就德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的历史发展而言,1909年《反不正当竞争法》比1896年的法律文本更重要,因为由该法确立的德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的基本结构和基本特征,一直延续到了今天。但就团体诉讼而言,该法对1896年《反不正当竞争法》的发展却相当有限。这种发展主要体现于诉讼范围的拓展。根据该法第13条:
“就第1、3两条规定的情形,任何生产或者提供相同或者相近产品和服务的经营者,或者具有民事上的起诉资格的维护工商业利益的团体,都可以行使不作为请求权。上述经营者和团体也可以就违反第6、8、10、11、12条的行为行使不作为请求权。”[29]
其中,第1条是关于反不正当行为的概括性禁止,第3条则是关于虚假宣传的禁止,在学理上,这两条规定分别被称为《反不正当竞争法》上的“大一般条款”和“小一般条款”。而第6、8、10、11、12条则是关于其他具体不正当竞争行为的禁止性规定。基于这些规定,团体诉讼的涉及范围大大扩张。
(二)1909-1965年间的发展
,据性至在德国团体诉讼的发展过程中,一个经常被提起的问题是,消费者团体是否应该获得提起不作为之诉的诉讼资格。这种可能性在1896年和1909年《反不正当竞争法》中都被断然排除。1986年的立法理由指出,“尽管为使经营者在相互交往当中遵循诚信而确定的规则也间接的有利于消费者,但是保护消费者公众不受欺骗却并不是一部为反不正当竞争而制定的法律的直接目的。”[30]这一点在1909年《反不正当竞争法》中并没有改变,因为按照当时的主流观点,《反不正当竞争法》的保护对象只是受不正当竞争行为侵害的经营者,而不包括一般公众。[31]上述观念持续了很长时间。
1962年,德国的消费者保护团体组成联合工作小组,就消费者保护团体的诉讼资格问题进行研究。在其提出的法案讨论稿中,第1条就规定:“具有就民事上的起诉资格的消费者团体,有权就违反联邦法或者州法的行为提起不作为之诉,但违法行为不损害消费者利益者除外。”第2条则列举了《反不正当竞争法》及相关法律禁止的情形,并规定,凡违反这类情形的行为一律视作损害了消费者利益。[32]这种过于宽泛的授权建议,不出意料的遭到了激烈批评。[33]
差不多同时,德国政府提出了自己的《反不正当竞争法》修改草案。[34]该草案在原《反不正当竞争法》第13条中新增一款,授予消费者团体提起不作为之诉的资格。按照草案理由,之所以引入该条,是因为《反不正当竞争法》上的现有诉讼样式存在救济真空。照现行法,可以提起诉讼的团体由经营者组成,并且代表后者的利益。尽管这些团体也会在自己的框架内密切关注正当竞争规则,但是,仍有许多严重损害公共利益的行为并未被追诉。团体不行动也有多种原因,但许多时候就是因为,作为一个团体成员的同行业经营者对某种广告或者商业行为达成默契而互不追究。尽管在《反不正当竞争法》上同时存在刑事制裁的救济方式,但是检察官追诉的范围相当有限,并且很大程度上仍要取决于经营者或者经营者团体的举报。因此,有必要提供一种可能,让消费者以民事诉讼的方式就损害其利益的不正当竞争行为采取行动。而瑞士的例子表明,个人消费者并没有足够的动力和资源去面对竞争法诉讼的风险。这种情况下,只有赋予消费者团体提起竞争法诉讼的资格,才能指望消费者的利益得到有效保护。[35]但按照草案规定,团体诉讼只能对误导消费者的竞争行为提起不作为之诉。
政府草案尽管遭到广泛批评,[36]社会民主党(SPD)甚至提出了自己的草案,[37]但最后通过的修正案只对其作了很小的修改。最终的规定是这样的:[38]
“第13条新增一款:(
从其草案理由书中可以看出,消费者团体在《反不正当竞争法》救济体系中仍扮演着一种补充性的角色。就其理论逻辑而言,立法者引入消费者团体诉讼的动机与其引入经营者团体诉讼并无二致。原有救济方式存在漏洞,[39]不足以预防所有不正当竞争行为,是引入新的诉讼主体的直接原因。[40]只是,与经营者团体相比,消费者团体与不正当竞争行为的直接受害者距离更远,于是,为减小滥诉的风险,其起诉范围也受到了更多限制。
这种限制不仅来自立法者。事实上,在1965年修订后的很长时间里,并没有太多涉及消费者团体诉讼的重要判决。[41]在学说上,Baumbach和Hefemehl的权威评注直到第12版(1978年)才将消费者权力列入《反不正当竞争法》的保护对象。[42]究其原因,是因为《反不正当竞争法》的主导思想是竞争者保护,而不是消费者保护。一如既往,竞争法诉讼仍主要由竞争者或者竞争者组成的团体提起,而消费者团体诉讼只扮演一种辅助性的角色。这种竞争者保护主导的思想在律师和法官当中广泛传播,以至于消费者保护被看作是无关第三人的利益,这种利益在诉讼中不是作为真正意义的请求,而只是当其对当事人有利时,作为一种辅助声明而被表达。[43]在学理上,消费者保护只被看作是竞争者保护的波及效应。这尤其是指,只有当竞争者利益同时被损害了,根据误导性保护提起的消费者团体诉讼才具有意义。[44]
(三)1987年《反不正当竞争法》修订
工商业协会的诉讼资格很久以来都是被承认的,只是一直被包含在第13条第2款第2项“维护工商业利益的经营者团体”之中罢了。1987年的修改将其单列出来,主要是出于表述清晰的考虑。而没有被列入其中的、根据公法设立的职业团体,则仍根据13条第2款第2项享有诉讼资格。[46]
禁止滥用不作为之诉条款的引入,则需要稍加解释。竞争法上的不作为请求权,是一种面向未来的预防性保护机制。只有企业确有违反竞争法的行为,并且该行为有重复发生的可能,该请求权才成立。由于该请求权的这一特征,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实践中逐渐形成了(潜在)原告在起诉前向(潜在)被告发出警告的习惯。面对警告,企业有两种选择:它或者接受警告人的警告,并依后者要求发表不作为声明;或者置之不理,任由后者提起不作为之诉。这种警告在实践中意义巨大:大概有90%的竞争法案件,是通过这种警告程序结束的。提起这种警告的可能是直接受害人,也可能是团体,但二者面临的处境却不同。假如警告人是直接受害人,则该受害人可以通过行使损害赔偿请求权,要求不法行为人补偿其因警告程序所支付的费用;而团体却不享有损害赔偿请求权。最高法院1969年的一个判决解决了这一问题。按照该判决,作为警告人的团体可以请求被警告人支付因首次警告所生费用。[47]这一判决使得警告行为具有了经济上的吸引力,由此导致大量为了获得警告补偿而存在的所谓“警告团体”的成立。[48]这些团体发出大量警告信,并在信中附带要求被警告企业补偿其业务开支。[49]如果警告成功,则团体可以获得一笔补偿;如果不成功,团体也几乎不会遭受任何损失。
为抵制这类“警告团体”,基民盟(CDU)、基社盟(CSU)和自由民主党(FDP)在其提出的《反不正当竞争法》修改草案13第5款中规定,“在法院外行使不作为请求权的,不能请求不法行为人补偿其首次警告的费用。”[50]提案人认为,“尽管法院、行政管理部门进行了多方努力,而经济界也采取了值得赞赏的自助性举措,但是仍不足以有效抵制团体及部分竞争者对警告权的滥用。为了与滥用行为进行并非官僚化的、有效的斗争,废除警告费用制度看上去必要,但同时也就足够了。”该提案遭到社民党(SPD)和商业与著作权保护联盟的反对。后者尤其在其声明中指出,就团体滥用警告资格的行为,法院早已发展出了一系列判例。为了真正有效的抵制不正当竞争行为,最好遵循这些判例发展出来的规则,而不是废除警告费用补偿制度。[51]
最终,议会基本采纳了反对方的意见。CDU/CSU/FDP草案中的13第5款被一条关于滥用团体诉权的禁止性规定取代。新规定是这样的:“如果考虑到全部相关情景,第一款规定的请求权系被滥用,特别是主要为了让不法行为人支付诉讼费用或者成本时,则不允许行使该请求权。”[52]
(四)1994年《反不正当竞争法》修订
1986年修改看上去并没有达到立法者期待的效果,直到90年代初期,“警告团体”仍然广泛存在。
“就第1条、第3条、第4条、第6
1. 向同一市场提供相同或者相近商品或者商业服务的竞争者,但以不法行为对竞争构成严重损害为限;
2. 维护工商业利益、且具有法律能力的团体,但以其成员包括向同一市场提供相同或者相近产品或商业服务的众多企业,并且不法行为对竞争构成严重损害为限;…”
草案受到“联邦反不正当竞争中心”、联邦劳工联盟、德国零售商中心联盟等团体的反对。这些团体认为,立法者将反不正当竞争的门槛定的太高,使得对违反竞争法行为的追诉变得过分、而且不必要的艰难。为此,它们要求取消不法行为“严重损害竞争”的要件,同时放宽对于团体构成标准的要求。[57]
尽管如此,《反不正当竞争法》的修订仍然沿着政府草案的方向进行。
1994年《反不正当竞争法》修订是1965年以来的历次修订中影响最大的一次。此次修正的直接目的应该说是达到了。实际上,自此以后,那种由律师、办公室主管、秘书以及其他工作人员组成的典型的“警告团体”已失去了存在的基础。[59]但人们有理由怀疑,这种修改是否同时遏制了“严肃”的反不正当竞争活动。就实务界人士的感受而言,该法颁行后,团体诉讼提起的数量的确急剧减少。尽管很少团体诉讼因为不符合新的标准而被法院裁定驳回的例子,但这只能解释为团体在提起诉讼时比之前更加谨慎。[60] 另一方面,考虑到法院外的警告活动其实构成了团体反不正当竞争活动的最重要部分,这种修改带来的负面影响到底有多大,实际上很难通过实证的方式予以确认。
(五)“规制”还是“去规制”?
无论在立法过程中,还是在法案出台后,1994年《反不正当竞争法》修正案所体现的思路都饱受争议。正如有学者指出的,即便是为获得费用补偿而进行的警告,也是以企业违反法律作为前提的;尽管这类团体通常会专门挑选中小企业采取行动,但这些行动的确指向了消费者保护。[61]人们完全可以质问:对不正当竞争行为的追诉,怎么可能成为权利滥用呢?修正案通过后,有学者甚至批评这是“通过限制起诉而支持不正当竞争”。[62]
《不正当竞争法》修订前后学界关于竞争法“去规制”的讨论,构成了该次修订的一个重要理论背景。1994年6月,时任马普国际专利法、著作权法与竞争法研究所所长的Gerhard Schricker教授撰文分析了德国竞争法的“过度规制”,并就此提出可能的矫正方案。通过与其他欧洲国家的比较,Schricker指出,德国每年进入诉讼程序的竞争法相关案件远超其他欧洲国家;而就竞争法的精致程度而言,德国法也是“毫无疑义的世界冠军”。[63]他担心,“随着德国竞争法实践的日趋精致,它最终会变成一个自足的系统,变成一个消耗大量资源的经济部门。而受其规制的许多行为,其实并没有给任何人带来痛苦。由于诉讼权利的滥用,竞争法实务成了民族经济机体上的一个寄生物。”[64]
尽管这种观点遭到了来自反不正当竞争团体的严厉批评,[65]但它显然成为1994年《反不正当竞争法》修订的一个理论依据。比如,在政府草案中,提案人就指出:“比较分析表明,德国竞争法在许多方面都是于一个独一无二的,在其他国家根本找不到可以比较的对象。”为此,“德国竞争法改革的第一步就是消除过度规制,给工商界创造更多的自由。”[66]
“给工商界创造更多的自由”,是1994年《反不正当竞争法》修订的全部用意所在。正如Schricker指出的,从1965年引入消费者团体诉讼到1986年赋予消费者撤销权[67]的这段时间里,反不正当竞争法的发展被消费者保护政策所主导。[68]按照《反不正当竞争法》,能够提起不作为之诉的主体有四类:抽象意义的竞争者、经营者团体、消费者保护团体、行业协会,其中尤以经营者团体最为重要。而经营者团体又可以细分为两类:一类是由同行业企业组成部门性的团体;另一类是从一般意义上维护工商业利益的团体,比如各种层次和规模的“反不正当竞争中心”。所谓的“费用-警告团体”,大多出自后一类。被这些团体挑出来追诉的不正当竞争行为,通常是中小企业的“轻微违法行为(Bagatellverstöße)”,一般根本不会引起本地企业或者企业团体的关注。如果只是着眼于保护直接竞争者的立法目的,这类行为的确“不会给任何人带来痛苦”。不过,这类行为有可能对商品或者服务的购买者构成误导,却也是不争的事实。由此看来,就这类违法行为进行追诉的意义主要不在于竞争者保护,而在于消费者保护。在1994年政府草案的论证中,提案人指出,该草案得到德国工业企业联盟、德国工商业议会、大型、对外商业联盟、德国手工业者中央联盟等工商业团体的一致赞成。[69]把这些团体的赞成与后来“联邦反不正当竞争中心”、联邦劳工联盟、德国零售商中心联盟的反对[70]联系起来,“费用-警告团体”究竟动了谁的奶酪已一目了然。由此,团体诉讼在《反不正当竞争法》中的位置,它与该法主导性保护目的之间的紧张关系,也就不难理解了。
三、团体诉讼在20世纪的发展Ⅱ:通过《一般商业条款法》的发展
(一)一般商业条款的兴起及其带来的法律问题
所谓一般商业条款,是指企业在商业活动中针对不确定买家事先拟定并且反复使用的合同条款。就其产生和兴起的历史背景而言,一般商业条款的出现不妨看作是市场经济“理性化”的结果之一。[71]伴随着大工业时代的到来, “一对一”的偶然性交易被“一对多”的多次、反复交易取代,严格意义上的“消费者”概念产生。在这种新的交易模式中,一般商业条款对于企业来说是一种降低成本的有效方式——因为它不再需要与每一个客户商定合同条款;对消费者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由于通常并不掌握有关机器生产的技术、程序和标准的知识,与厂家单独议价既超出了一般消费者的能力所及,亦非其兴趣所在。
问题是,一般商业条款由企业单方制定,企业在制定这些条款的过程中,自然会从自身利益出发来安排相关权利、义务关系。而作为合同相对方的消费者,几乎没有任何发言权。首先,面对企业提供的格式合同,消费者只有选择“进入”或者“不进入”的自由,[72]而没有就具体条款发表意见的自由。其次,由于机器生产的高度复杂化和专业化,消费者多数时候不具备就合同条款讨价还价所需的知识。最后,这种议价过程对于单个消费者来说显然成本过高。由于这些限制,所谓“合同自由”,对于此时的消费者已经没有太大意义。在这种情况下,企业通常可以毫不费力的将一些本该由其承担的交易风险转嫁给消费者。[73]
并非所有一般商业条款都是非法的,但是,对那些违反商业道德并且给消费者带来损害的一般商业条款,传统救济方式显得应对乏力。一方面,针对个别受害者的传统救济方式并不能对企业造成足够的威慑。即使消费者胜诉,判决效力的范围也仅限于原被告之间,而不能阻止企业继续针对其他消费者继续使用该一般条款。另一方面,面对强大的资本权力,势单力薄的单个消费者并没有足够资源去捍卫自己的权利。特别是,当这种损害(对于个别消费者而言)数额很小时,消费者通常会选择沉默。
以上问题,说到底源于传统法律体系的自由主义特点。这就意味着,它不大可能在这种法律体系内部,通过传统救济方式得到矫正。因此,到20世纪70年代,通过立法手段对一般商业条款予以干预,已成为德国法学界的共识。[74]
(二)可能的方案
尽管多数学者同意通过立法手段干预一般商业条款,但就如何干预,却有多种方案提出。基于本文的论题,只介绍几种程序方面的代表性观点。
最先被提出的是“行政许可制”。这一Ludwig Raiser在20世纪30年代就已提出的观点,[75]在70年代讨论中一度得到许多学者的支持;[76]社会民主党法学家发表的两份建议草案都采纳了这种观点。[77]按这些学者的观点,唯有引入一种针对一般商业条款的事前行政许可,才能真正实现对于一般商业条款的全面控制。另外,这种行政许可制在现行法中已有先例,比如保险、建筑储蓄等领域的行政许可。就负责许可的机关,多数学者主张创建一个联邦消费者保护机关,但也有学者主张由联邦卡特尔办公室行使这一职权。
这种观点遭到激烈批评,[78]以致在讨论后期完全销声匿迹。对这种建议的批评首先来自可操作性的考虑。由于一般商业条款的数量巨大,如果所有一般商业条款都需要经过行政许可,那将意味着必须建立一个庞大的行政机构来行使审查权。从理论的层面,则有学者指出,这一建议意味着从私法进入经济行政法,最终导致大量合同“与民法典告别”。[79]对于建议者提出的那些行政许可的先例,反对者指出,这些领域都具有特殊性,与一般商业条款并不具有可比性。
同样诉诸行政权力、但与上述观点有所不同的另一种建议,是所谓的“事后行政监督”。比如,Löve认为,唯有引入一种事后的行政审查程序,才能避免法院个案审查的偶然性,避免个别消费者承担对其而言难以接受的诉讼风险。为了确立这种事后审查,首先要求所有一般商业条款都在一个法定机关(比如卡特尔办公室或者联邦政府新建立的其他机关)登记,只有获得登记号码的一般商业条款,才允许在商业活动中使用。同时,授予该机关根据法院申请就某个一般商业条款进行规范审查的权力。如果该机关确认某一般商业条款违法,则宣布撤销该条款,并在联邦登记公告上登出。该撤销决定及公告具有普遍拘束力。与此配套,对一般商业条款进行司法审查的管辖权应当集中于某些法院——比如每州一个高等法院,以保证法律解释的一致性。[80]Wolf建议,将对一般商业条款进行审查和追诉的权利排他性的授予一个行政机关。按他的建议,任何人都可以申请该机关对特定一般商业条款加以调查。假如该机关经过调查,认为某一般商业条款的确存在疑问,则它可以向法院提起确认无效之诉和不作为之诉。就该类案件的管辖法院,他的建议与Löve相同,即每州由一个高等法院集中负责审理。[81]“司法部工作小组”在其《第二次报告》中,同样建议授予联邦及各州消费者保护机关就一般商业条款提起消极确认之诉的权利。报告指出,这种授权之所以必要,是因为在眼下以及可以预见的未来,都不能期待消费者保护团体可以完全担负抵制一般商业条款的职责。[82]基本可以归入此类的另一类建议是,设立一种消费者代表机构,专门负责监督、处理和追查违反消费者利益的行为。作为其制度蓝本的,是瑞典的消费者保护官(Verbraucherombudsmann)以及英国的公平交易办公室主任(Director General of Fair Trading)。这两个机构的共同特点是,在就消费者保护行使法律规定的行政职能的同时,还可以就违反消费者利益的行为提起诉讼。[83]
在讨论中,不乏引入《反不正当竞争法》上的团体诉讼,通过消费者团体的不作为之诉来对一般商业条款加以控制的建议。[84]持该观点的学者认为,竞争法上的团体诉讼体现了一种通过非直接受害人追诉保护客观法秩序的思想,就存在类似需要的一般商业条款法领域,同样可以引入这种诉讼资格。[85]不过,这种建议受到了一些权威学者的质疑。除了个别学者提出团体的范围难以限定外;[86]人们更多时候担心,消费者团体诉讼在诉讼资源和动力方面存在欠缺。[87]出于同样的担心,司法部《第二次报告》尽管建议授予团体诉讼资格,但同时又建议授予联邦和州一级的消费者保护机关同样的诉讼资格;而其建议的重心显然在后者。[88]
上述两种观点中,事后行政监督一度成为学术界的主流观点。[89]但在1974年9月召开的第50次德国法学家大会上,这种观点却遭到实务界人士的激烈反对。[90]另一方面,在这次大会上,就团体诉讼的引入已经没有人表示明确反对。[91]人们争论更多的是,在团体诉讼之外,是否有必要引入其他的诉讼主体。在最后大会的投票程序中,一项拒绝任何行政性介入的提案以206票赞同、152票反对、12票弃权而通过;[92]另一项建议赋予行政机关诉讼资格的提案则以155赞成、188反对、15弃权而被否决。[93]如果我们假定这次投票反映了德国法律界的主导性倾向,那么这种倾向在后来的立法程序中无疑得到了忠实呈现。在基民盟、基社盟(CDU/CSU)的第一份提案中,提案人明确声明,草案选择以一种“民法以及用来实施民法的诉讼程序的规制方式”解决问题,而拒绝任何形式的行政介入。[94]在之后的立法程序中,这一基点再也没有改变。
值得注意的是,在立法讨论中,类似美国集团诉讼(Class Action)的规制方式也曾被提出。[95]在司法部工作小组,也有人支持类似的判决效力扩张。[96]但是,这种观点并没有产生唉大影响。因为在当时的德国学者看来:其一,美国集团诉讼的效果与其特殊的律师费用制度有着密切关联,而德国法没有类似的制度;[97]其二,集团诉讼中的判决效力扩张会带来宪法问题。[98]
(三)《一般商业条款法》的立法经过
稍后,联邦政府提出了自己的《一般商业条款法》草案。草案在实体方面很大程度上沿袭了CDU/CSU草案,但没有就程序问题做任何规定。提案者认为,起草程序条款的时机尚不成熟;并且打算,等到司法部工作小组1975年3月发表的报告经过进一步讨论之后,再就相关程序问题提出专门的草案。[102]
不过,在《一般商业条款法》正式颁布之前,政府并没有提出这样一份草案。[103]最终确定该法程序规定的基础的,是联邦议会法律委员会
参照此前的立法讨论,立法过程中有两点特别引人注目。其一,行政性审查几乎是被不假思索的放弃;其二,团体诉讼成为《一般商业条款法》上排他性的救济方式。尽管由于相关法律政策讨论的范围过于宽泛、观点过于纷杂,法律委员会从一开始就将该法的救济方式限定在抽象性司法审查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此前司法部工作小组基于同样前提提出的许多其他建议被一并摈弃,却令人惊讶。[108]这些建议中,最常被提起、可能也是受到最多支持的,就是授予消费者保护机关诉讼资格。因为,团体诉讼不可能单独完成事后司法审查的任务,这一点在整个立法讨论中已经被反复指出。这种情况下,立法者仍然选择团体诉讼作为《一般商业条款法》上的排他性救济方式,显得多少有些意外。就此“意外”的惟一解释是:立法者宁愿选择一种已有先例,与现有体制更容易协调的制度模式。[109]换句话说,在团体诉讼与覆盖面更广、也更有效率的行政性控制的权衡中,立法者选择了前者,因为“毫无疑问,这是一种与私权社会更容易协调的制度模式。”[110]
(四)《一般商业条款法》的运行效果
当时间进入20世纪80年代,《一般商业条款法》已经运行数年,德国法律界开始对该法运行效果进行评估。就该法13条上的团体诉讼,学者的判断可以归纳为两个方面。
一方面,就程序运作而言,《一般商业条款法》上的团体诉讼在实践中的落实相当顺利。实务界恰当借鉴了《反不正当竞争法》第13条运行中积累的经验,甚至将后者中的一些制度引入了《一般商业条款法》。比如事先警告的做法,尽管《一般商业条款法》并没有规定,甚至立法者根本没有考虑到这种可能,但几乎所有的团体都在起诉之前向使用或者建议使用可疑一般商业条款的企业发出书面警告,只有当后者拒绝作出不作为声明时,才考虑动用诉讼手段。[111]这使得大量争议在法院外解决,也使得一些不成熟的案件被事先过滤。另外,《反不竞争法》中的临时救济措施,也被实务界引入一般商业条款相关的诉讼过程。[112]
但另一方面,就团体诉讼的实际影响而言,立法者期待的效果并没有出现。立法者引入团体诉讼的目的是对所有一般商业条款施加全面监督,从而避免个别消费者诉讼的偶然性。[113]但是,《一般商业条款法》第13条上的团体诉讼显然无法满足这样的期待。
首先,团体诉讼的数量有限。从1977年4月到1983年4月的6年时间里,在联邦卡特尔办公室登记的程序事件共981项,其中起诉385件,临时救济申请79件,批准临时救济66件,生效判决335件,其他方式结案113件,撤销登记3件。[114]这就是说,在6年时间里,进入诉讼程序的一般商业条款案件不到400件。而根据估算,在市场交易中被使用的一般商业条款多达2-3万。[115]面对海量的一般商业条款,团体诉讼的数量显得微不足道。[116]
其次,起诉的团体有限。一方面,起诉团体的总数有限。在联邦卡特尔办公室的登记簿上出现过的团体一共只有34家。另一方面,这些团体非常集中。首先是主要集中于消费者团体:在全部登记的385起诉讼中,由消费者团体提起的诉讼占了88.6%,而由工商业团体提起的只占11.4%。其次是高度集中于个别团体:在全部登记的385起诉讼中,柏林的“消费者保护联盟(Verbraucherschutzverein)”提起了203件,“巴登符腾堡州消费者中心(Verbraucherzentrale Baden-Würtenberg)”提起了115件。就是说,这两家消费者保护团体起诉的案件占到全部登记案件的82.6%;而其他所有32家团体一共提起了67件,其中大多数团体(26家)不过提起了1、2件。[117]
最后,被告限于中小企业。研究表明,消费者保护团体的追诉重点是那些被消费者投诉的具体条款,而使用或者建议使用这些条款的企业多是中小企业。[118]这不能被定性为“歧视性”监督,而只是因为,针对大企业提起诉讼会给消费者团体带来额外的风险。这类案件通常更加复杂,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和财力进行调查,而且案件诉讼标的一般较大,一旦败诉,企业将要承担巨额的诉讼费用负担。
与此相关的是企业界的冷漠反应。即使在《一般商业条款法》生效后,仍有许多企业有意无意的使用非法的一般商业条款。企业这么做,固然有对新法关注和理解不够的因素,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它们并未把可能被提起团体诉讼的风险考虑在内。[119]这样的局面当然不是立法者愿意看到的;但这种局面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正是因为《一般商业条款法》的立法缺陷所致。
一方面,消费者团体在人事和资金方面的局限,使得它们不可能行使全面监督一般商业条款的职能。在立法讨论过程中就有学者指出,由于消费者团体只向其会员征收很少的会费,因此其活动力度完全取决于公共财政的支持。[120]而能得到充分资助的消费者团体非常有限,并且这些资助中通常又只有很小部分可以用于诉讼活动。比如,在两家参与一般商业条款审查的主要消费者团体中,柏林的“消费者保护联盟(Verbraucherschutzverein)”每年有80000马克的专项基金,用于一般商业条款法领域的诉讼支出,[121]“巴登符腾堡州消费者中心(Verbraucherzentrale Baden-Würtenberg)”只有10000马克的资金用于诉讼支出。[122]人事方面,只有柏林的“消费者保护联盟”配有2名专门负责一般商业条款法相关事务的法务人员。[123]其他消费者团体,既没有具体负责诉讼活动的法务人员,也没有专门用于该项事务的资金预算。考虑到一般商业条款案件的复杂性,缺少专门的法务人员,使得前期审查受到很大限制;缺乏专项资金,则让团体对于可能的诉讼风险分外敏感。其结果是,只有明显违法的一般商业条款才会被追诉,[124]只有小企业的一般商业条款才会被追诉。[125]
另一方面,立法者又对团体诉讼资格施加了人为的限制。根据《一般商业条款法》第13条第2款第1项,“提起该法上的不作为之诉和撤销之诉的消费者团体,其成员必须至少包括两个团体以上或者75个以上的自然人”。这一规定,使得私立消费者团体的成立基本没有可能。[126]
(五)团体诉讼的功能限度
在1984年的研究中,Axamann曾经预言,不能期待上述局面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有所改观,“在未来,人们仍然要继续面对两家消费者团体垄断诉讼提起的局面。”[127]后来的发展表明,这一预言完全正确。[128]考虑到大规模改善消费者团体经济状况的可能性很小,[129]人们难免再次提出这样的疑问:团体诉讼是否适合作为对一般商业条款进行抽象审查的排他性方式?[130]
我们不妨将《一般商业条款法》上的团体诉讼与《反不正当竞争法》上的团体诉讼作一比较。如前所述,《反不正当竞争法》主要保护对象是竞争者,消费者保护只是1960年代以后才发展起来一个附带目的。对该法而言,最重要的诉讼主体是竞争者和由竞争者组成的工商业团体,消费者保护团体则处于非常边缘的位置。[131]与此不同,《一般商业条款法》的保护对象从一开始就被定位为终端消费者。在程序上,《一般商业条款法》拒绝了个人起诉的可能性;而经营者团体虽然有权起诉,但它们多数时候并没有兴趣行使这种权利。结果是,消费者保护团体成了该法中最重要、主导性的诉讼主体。[132]
这种地位的差别,也许可以多少解释团体诉讼在《一般商业条款法》领域遇到的困境。这就是,立法者预设的规制任务超出了团体诉讼的功能限度。正如Kötz指出的,德国消费者团体的会员主要是团体,而不是个人。会员数目有限,团体能够获得的会费收入也非常有限,于是,这些消费者团体几乎完全依靠公共财政的资助维持运转。[133]这种情况下,除非政府打算给予消费者团体大规模的财政支持,否则不能指望它能对所有一般商业条款实施一种全面、系统的审查。消费者团体的这种局限始终存在,并不是只体现于一般商业条款法领域。[134]只不过随着《一般商业条款法》的生效,随着消费者团体第一次被推到了舞台中心,这一点才真正作为问题被揭示出来罢了。
四、团体诉讼在21世纪的发展
(一)从《一般商业条款法》到《不作为之诉法》
在《一般商业条款法》颁布后的二十多年里,该法上的团体诉讼几乎没有任何改革。直到欧盟
经由
(1)根据新的第13条第2款规定,有权提起不作为请求权和撤销请求权的是:1. 在根据第
(2)根据第22条,对于其他违反消费者保护法的行为, 也可以为保护消费者利益提起不作为之诉。就这里的消费者保护法,尤其指该条列举的9个涉及消费者保护的特别法;具有诉讼资格的团体与第13条第2款的规定相同。另外,该条还引入了《反不正当竞争法》上的禁止滥用诉讼资格条款。
(3)第22a条就合法机构在欧盟委员会的登记作了规定。
从国内法的角度,这次修订给德国团体诉讼带来了明显的变化。[138]特别是将违反消费者保护法的行为列入团体之诉的适用范围,有可能让这种制度在现实中的意义大幅度提高。不过,通过《一般商业条款法》来完成这种扩张,却相当令人意外。多数学者认为,欧盟98/27号指南的执行,应该通过修改民事诉讼法或者制定一部关于程序的特别法来完成;[139]也有学者认为,这部分内容应该放在《反不正当竞争法》中规定。[140]但是立法者并没有采纳这些意见中的任何一种,而是在《一般商业条款法》中新增“第三章”,专门对违反消费者保护法的行为做了规定。于是,在一部以“一般商业条款法”为名的法律中,就要同时规制两种违法行为:(1)非法的一般商业条款;(2)非法的商业活动。[141]在学者看来,这是“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立法体例。[142]
好在这一体例并没有存在太长时间。2001年5月,由联邦司法部准备的一部《债法现代化法》草案就已经提出。[143]根据该草案,《一般商业条款法》中的实体部分被归入《民法典》,程序内容则由一部另外制定的程序特别法予以容纳。[144]
《不作为之诉法》对前《一般商业条款法》的程序性规定作了体系调整和重新编排,但在内容上并没有实质性的修改。其中,新法第1条规定了关于非法一般商业条款的不作为请求权和撤销请求权(前《一般商业条款法》第13条关于请求权的规定);第2条规定了关于其他违反消费者保护法行为的不作为请求权(前《一般商业条款法》第22条关于请求权的规定);第3条就行使上述请求权的合法主体作了规定(前《一般商业条款法》第13条、第22条关于请求权行使资格的规定);第4条规定了相关团体在联邦行政机关登记的程序(前《一般商业条款法》第22a条)。此后的程序条款,基本上照搬了原《一般商业条款法》的规定。相对较新的规定是第13条和第14条。前者规定,根据第3条第1款第1项、第3项规定享有请求权的机构或者市场竞争团体,为实现该法第1条和第2条赋予的请求权,有权向相关通信及媒体服务提供商请求为实现其请求权所必需的信息。[145]后者则配合《民法典》第675a、
《不作为之诉法》生效至今,一次比较重要的修订发生在2003年。为了与该年9月10日颁布的《信息社会的著作权规制法》相配套,[147]立法者在《不作为之诉法》中加入了第2a和
(二)《反不正当竞争法》在21世纪的发展
在为执行欧盟第98/27号指南而颁布的《远程销售合同、其他消费者保护问题及欧元转换法》中,也就《反不正当竞争法》第13条关于消费者团体诉讼资格的规定作了修改;[149]《不作为之诉》颁行后,《反不正当竞争法》又作了相应调整。但这些修改都不妨看作适应性的调整。进入21世纪后,真正对《反不正当竞争法》的发展意义重大的改革是2004年的修订。这次改革中最引人关注的,是引入了团体提起的“撇去不法收益之诉”。
在团体诉讼中引入金钱给付之诉的动议由来已久,[150]但直到21世纪初的《反不正当竞争法》修改,这类动议均以失败而告终。作为一次“《反不正当竞争法》大改革”,此次修订的目的是适应相关法律的最新发展,与欧盟法保持同步,将司法实务中的制度发展成文化,以及强化消费者保护。[151]为准备这次立法改革,早在2001年,联邦司法部就成立了专门工作小组。[152]2002年年底,司法部工作小组的三位成员,Köhler、Borkamm和Henning-Bodewig,发表了一份全新的《反不正当竞争法》草案。[153]根据草案的第9条,如果消费者因为“有计划的误导”而接受了企业供应的产品或者服务,则第8条第2款第3项上“具有合法资格的机构”[154]可以请求企业其以消费者的代价而获得的收益。团体胜诉所得的收益,只能用于章程规定的用途。在立法理由中,三位学者特别指出,不法收益由团体保留而不是上交国家,可以让消费者团体获得经费上的支持。[155]
在司法部2003年1月底公布的专家草案中,[156]上述建议得以延续。根据专家草案第9条,对于因故意或者重大过失而违反该法第3条,[157]并造成大量购买者损失的行为,根据第7第3款第2-4项有权提起不作为之诉的主体可以提起撇去不法收益之诉;被撇去的收益,在扣除必要支出上交财政。[158]不难发现,专家草案除了对撇去不法收益之诉的提起要件做了更具体的限定以外,还在以下两个方面与“教授草案”明显不同:一是起诉的主体由消费者团体扩张到了所有有权提起不作为之诉的团体;二是被撇去的不法收益不是留归团体,而是上交联邦财政。就第二点,立法理由中指出,这是为了避免团体仅仅出于利益动机而提起诉讼。就学者提出的依靠该收益建立一项消费者保护专项基金的建议,草案以行政成本过高为由而拒绝。在草案起草者看来,“既然消费者团体总归也要由政府资助部分经费,那么该项收益上交联邦财政似乎并无不妥。”[159]
在
在
在最终通过的法案中,立法者只对政府草案第10条作了细节上的修改。一个修改是将“基于大量购买者的支出”改成了“基于大量购买者的负担”。这意味着,撇去不法收益之诉的提起并不以个别消费者的损失为前提,“只要不法行为使得大量消费者处于一种经济上的不利状况”,该要件即视为已经满足。另一个修改是:在正式法案中,不法收益上交联邦财政被作为诉讼请求直接规定在了第1款,与此相适应,第4款规定了团体诉讼费用的补偿。[164]
尽管如此,引入撇去不法收益之诉的意义仍然极其明显。特别重要的一点是,这一制度的保护对象主要是消费者利益,而非竞争者利益。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它的引入进一步提高了消费者保护在《反不正当竞争法》中的比重。[171]但是,反不正当竞争法中的双重目的——消费者保护与竞争者保护——之间的紧张关系,在撇去不法收益之诉的诞生过程中再一次显露无遗。在立法理由中,立法者明确提到小额、分散性侵害的法律救济漏洞,并将撇去不法收益之诉的引入看作填补这一漏洞的有效策略。[172]这一策略的要点不是民法上的侵权赔偿,而是通过民事诉讼手段没收不法厂商从事不正当竞争的非法所得,进而制裁不法行为人,净化市场竞争。问题是,立法者就这种诉讼施加的种种限制,让人们完全有理由怀疑它是否能够带来期待中的效果。毕竟,任何一种期冀通过诉讼获得的威慑效应,都是以这种一定频率的提起为前提的。一方面希望增加打击不正当竞争的力度,另一方面却又施加一系列的、可能并非必要的限制,关于撇去不法收益之诉的法律规定,怎么看都象是“戴着镣铐的跳舞”。而这个镣铐,正如我们在德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的百余年实践中一再看到的,正是“自由竞争优先”与“消费者保护”之间的紧张关系。
五、结论
以上考察,让我们有可能就德国团体诉讼以及这种制度在比较法上的意义,得出一些暂时的、初步的结论。
(一)德国为什么选择了团体诉讼?
尽管团体诉讼并非德国法上惟一的群体性救济方式,但它是适用最广泛的一种。在比较法视野中,团体诉讼显然不是群体性法律救济的唯一方式,甚至不是“主流”的方式。德国立法者为什么选择了团体诉讼,而不是类似美国集团诉讼的群体诉讼制度,或者类似英国公平交易局和瑞典消费者保护官的行政性救济方式?尽管本文的研究尚不足以就此问题给出全面回答,但它已经展示了回答这一问题的基本线索。这就是,当德国立法者面对一种传统私法体系所不能解决的群体性利益保护问题时,他们发现自己处于这样的背景当中:(1)现行法律体系的自由主义风格必须维持;(2)经济团体在德国的充分发展。这两个背景使得1896年《反不正当竞争法》的立法者和1976年《一般商业条款法》的立法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团体诉讼,而不是某种行政性的救济方式。[173]
(二)德国团体诉讼的功能限度
在过去一百多年里,德国团体诉讼的适用范围由经营者团体拓展到消费者团体,又拓展到工商业协会和手工业协会,其保护对象也由竞争者利益一步步渗透到消费者利益。这一变迁足以说明团体诉讼的存在价值。不过,就在这逐步拓展的过程中,团体诉讼的功能局限也被越来越清晰的暴露了出来。特别是,当团体诉讼被引入《一般商业条款法》,由之前在《反不正当竞争法》中的边缘性救济方式一跃成为一个法律领域中的主导性救济方式时,它的局限性也第一次变得让人难以忍受。这种局限的表面原因是消费者团体的经费不足,而其根源,则必须到消费者团体的社会角色中去寻找。
(三)团体诉讼在比较法上的借鉴意义
团体诉讼能否,以及能在何种范围和多大程度上被外国法借鉴?基于本文的研究,可以得出以下推论:
(1)团体的充分发展,是团体诉讼得以存在和有效运转的基本前提。这一点毋庸多说。立法者考虑在某个法律领域引入团体诉讼时,首先要确定,在这个领域是否有足够数量,而且其人事、经济条件足以保证其有效履行诉讼职责的团体存在。
(2)不同类型的团体诉讼,其设计和实施的难度有巨大差别。德国的经验表明,作为防御性救济(主要体现为不作为之诉和撤销之诉)的团体诉讼,其程序运作相对简单,实施效果也可以预期。而一旦涉及补偿性救济(表现为给付之诉),则立即遭遇各种理论和实践上的难题,比如团体损害赔偿之诉与个人赔偿之诉的关系、赔偿金的计算、胜诉所得的流向,等等。
(3)引进团体诉讼,必须面对团体的诉讼动力和诉讼资源问题。一方面,团体并非受害者本人,它起诉的动力从何而来,是立法者不能不考虑的问题。在一个缺乏公益性组织传统的国家,这一点显得尤其重要。另一方面,只有团体具备了相应的经济、人事条件,[174]它才有可能充分行使自己的诉讼权利。
(4)团体诉讼只是诸多群体性救济方式中的一种。就群体性利益的救济,人们首先可以在公法性救济和私法性救济中作出选择。就前者,可以想到的至少有刑事制裁、事前行政许可、事后行政制裁,以及由行政机关提起民事诉讼。就后者,则可以想到传统民事诉讼中的诉讼合并、以美国集团诉讼为代表的群体诉讼、德国的团体诉讼、近年新近兴起的示范诉讼,等等。所有这些群体性救济方式的制度结构各不相同,它们所能发挥功能的领域不同,其中蕴含的理论逻辑也不同。立法者在准备引入团体诉讼时,必须首先弄清:它面对的问题是什么,这问题是不是最适合以团体诉讼的方式解决的那一种。
[1] Henning von Stechow, Das Gesetz zur Bekämpfung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vom 27. Mai 1896, Berlin 2002, S 164.
[2] 1896年《反不正当竞争法》,见Julius Bachem/Hermann Roeren, Das Gesety gegen den unlauteren Wettbewerb vom 27. Mai 1896, Leipzig 1896, S 55ff.; Adolf Lobe, Die Bekämpfung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Band Ⅲ, Leipzig 1907, S 434.; Henning von Stechow, Das Gesetz zur Bekämpfung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vom 27. Mai 1896, Berlin 2002, S 370 ff.
[3] 这里的“工商业利益”,既包括某个行业经营者的行业利益,也包括所有经营者参加市场竞争、享受市场秩序的利益。下文中的“经营者团体”或者“工商业团体”,均与此处“维护工商业利益”的团体外延相同。
[4] Axel Beater, Unlauterer Wettbewerb, München 2002, S 95.
[5] 条文内容,参见注释2中引用的三部著作。
[6] 比如,1894年帝国内务与司法部的草案规定,“提起不作为之诉的法律利益不仅属于每个生产或者提供相同种类的产品或服务的经营者,也推定属于这些竞争者组成的团体”。见Adolf Lobe, Die Bekämpfung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Band Ⅲ, Leipzig 1907, S 6.
[7] Henning von Stechow, Das Gesetz zur Bekämpfung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vom 27. Mai 1896, Berlin 2002, S 222.
[8] Henning von Stechow, Das Gesetz zur Bekämpfung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vom 27. Mai 1896, Berlin 2002, S 222. 又见1895年1月草案的第1条, Adolf Lobe, Die Bekämpfung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Band Ⅲ, Leipzig 1907, S 9.
[9] Henning von Stechow, Das Gesetz zur Bekämpfung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vom 27. Mai 1896, Berlin 2002, S 222.
[10] 1895年12月之后的法律文本中,都维持了相同的规定,历次草案的比较,参见Adolf Lobe, Die Bekämpfung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Band Ⅲ, Leipzig 1907, S 434 ff.
[11] Wolfgang Gloy, Die Entwicklung des Wettwerbsrechts und seinere nebengebiete, In: FS Gewerblicher Rechtsschutz und Urheberecht in Deutschland, Weinheim 1991, S 856; Axel Beater, Unlauterer Wettbewerb, München 2002, S 88-89.
[12] Reinhard Urbanczyk, Zur Verbandsklage im Zivilprozess, Köln 1981, S 6.
[13] Wolfgang Gloy, Die Entwicklung des Wettwerbsrechts und seinere nebengebiete, In: FS Gewerblicher Rechtsschutz und Urheberecht in Deutschland, Weinheim 1991, S 856-857.
[14] Adolf Baumbach/ Wolfgang Hefermehl, Warenzeichenrecht, 12. Aufl.,§31WZG, Rdnr. 1, München 1985, S 859.
[15] Julius Bachem/Hermann Roeren, Das Gesety gegen den unlauteren Wettbewerb vom 27. Mai 1896, Leipzig 1896, S 24; Adolf Lobe, Die Bekämpfung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Band Ⅲ, Leipzig 1907, S 17.
[16] Karl Thiere, Die Wahrung überindividueller Interessen im Zivilprozess, Bielefeld 1979, S 260-261.
[17] 比如在对《反不正当竞争法》草案进行公开讨论时,就有人提出,应当优先考虑原告的个人责任。Henning von Stechow, Das Gesetz zur Bekämpfung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vom 27. Mai 1896, Berlin 2002, S 222-223.
[18] 比如该法第4条和第7条关于罚金的规定。
[19] Karl Thiere, Die Wahrung überindividueller Interessen im Zivilprozess, Bielefeld 1979, S 261.
[20] Hedding Walther, Die Klagebefugnis der Mitbewerber und der Verbände nach 13 UWg im Szstem des Zivilprozeßrechts, JZ 1970, S 310.
[21] Adolf Lobe, Die Bekämpfung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Band Ⅲ, Leipzig 1907, S 58-59.
[22] Wolfgang Gloy, Die Entwicklung des Wettwerbsrechts und seinere nebengebiete, In: FS Gewerblicher Rechtsschutz und Urheberecht in Deutschland, Weinheim 1991, S 862.
[23] 这种解释的努力有多种表现形式,就此,笔者将在其他地方考察。
[24] Herbert Leßmann, Die öffentlichen Aufgaben und Funktionen privatrechtlicher Wirtschaftsverbände, Köln 1976, S 31 ff.
[25] Ernst Rudolf Huber, Deutsche Verfassungsgeschichte Seit 1789, BandⅣ , Stutgart 1969, S 1003.关于19世纪德国团体的发展,又见Manfred Erdmann, Die verfassungspolitischce Funktion der Wirtschaftsverbände in Deutschland, 1815-1871, Berlin 1968.
[26] Ernst Rudolf Huber, Deutsche Verfassungsgeschichte Seit 1789, BandⅣ , Stutgart 1969, S 1003.
[27] 事实上,立法过程中,一直有各类团体的参与;甚至有不止一个经济团体提出了自己的《反不正当竞争法》草案。参见Axel Beater, Unlauterer Wettbewerb, München 2002, 106, note 182; Adolf Lobe, Die Bekämpfung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BandⅠ, Leipzig 1907, S 125-126.
[28] Wolfgang Gloy, Die Entwicklung des Wettwerbsrechts und seinere nebengebiete, In: FS Gewerblicher rechtsschutz und Urheberecht in Deutschland, Weinheim 1991, S 859.
[29] Henning von Stechow, Das Gesetz zur Bekämpfung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vom 27. Mai 1896, Belin 2002, S 377-378.
[30] Julius Bachem/Hermann Roeren, Das Gesety gegen den unlauteren Wettbewerb vom 27. Mai 1896, Leipzig 1896, S 24; Adolf Lobe, Die Bekämpfung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Band Ⅲ, Leipzig 1907, S 17.
[31] 比如 Adolf Lobe, Die Bekämpfung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BandⅠ, Leipzig 1907, S 12.在Thiere看来,这是因为当时尚未发展出一种将公众作为直接保护对象的观念,Karl Thiere, Die Wahrung überindividueller Interessen im Zivilprozess, Bielefeld 1979, S 261.
[32] Hans-Günther Bork, Erstreckung der Klagebefugnis aus§13 UWG auf Verbraucherverbände ? WRP, 1964, S S 218.
[33] 比如Günter Reimann, Zur Klagebefugnis der Verbraucherverbände im Wettbewerberecht, BB, 1964, S 860; Dirk Itel Rogge, Verbraucherklage und Streitwertherabsetzung im gewerblichen Rechtsschutz, WRP, 1964, S 336.
[34] BT-Drucks, Ⅳ/2017.
[35] BT-Drucks, Ⅳ/2017, S 3-4.
[36] 多数批评者认为草案赋予消费者团体的诉讼资格范围太窄,比如,Hans-Günther Bork, Erstreckung der Klagebefugnis aus §13 UWG auf Verbraucherverbände ? WRP, 1964, S 217; Günter Reimann, Zur Klagebefugnis der Verbraucherverbände im Wettbewerberecht, BB, 1964, S 860. 商业与著作权保护联盟则认为,尽管草案规定的消费者团体诉讼的范围无可置疑,但该规定有可能将一些不太确定的诉讼被推给经济上处于弱势的消费者团体,见Eingabe des Grünen Vereins vom 7. 9. 1964, GRUR 1964, S 598.
[37] BT-Drucks, Ⅳ/2001. SPD草案只是在原有条款的基础上,在经营者团体之后加上了“消费者团体”。也就是说,消费者团体起诉的条件和范围与经营者团体完全相同。
[38] BGBⅠ. 1965 Ⅰ, S 625.
[39] 关于这种漏洞,除了政府草案理由书中提到的以外,又见Gerhard Schriker, Möglichkeiten zur Verbesserung des Schutzes der Verbraucher un des funktionsfähigen Wettbewerbs im Rechts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ZHR 1975, S 233.
[40] 基于这种动机,立法者甚至将消费者个人也纳入了考虑之列;而最后之所以没有赋予后者诉讼资格,只是出于实效性的考虑。Gerhard Schriker, Soll der einzele Verbraucher ein Recht zur Klage wegen unlauteren Wettbewerbs erhalten?, ZRP 1975, S 190.
[43] Adolf Baumbach/ Wolfgang Hefermehl, Wettbewerbsrecht, 12. Auf. München 1978, S 357-358.
[44] Adolf Baumbach/ Wolfgang Hefermehl, Wettbewerbsrecht, 12. Auf. München 1978, S 361.
[45] BT-Drucks.Ⅺ.5771.
[46] Axel Beater, Unlauterer Wettbewerb, München, 2002, 360; Otto Teplitzky, Wettbewerbsrechtliche Ansprüche, Köln. 1997, S 115.
[47] BGH vom 15. 10. 1969 (Fotowettbewerb), BGHZ 52, S 393.
[49] 数额通常超过150马克,见Otto Teplitzky, Wettbewerbsrechtliche Ansprüche, Köln 1997, S 127.
[50] BT-Drucks.Ⅺ.4741, S 6.
[51] Eingabe des Grünen Vereins vom 21. 4. 1986, GRUR 1986, S 446-447.
[52] BT-Drucks.Ⅺ.5771, S10.
[53] 关于立法过程的介绍,见Michael Loschelder, Die Novellierung des Gesetz gegen den unlauteren Wettbewerb, GRUR, 1994, S 535.
[54] Schreiben des Bundesministeriums der Justiz vom 15. September 1993 zur Novellierung des Gesetzes gegen den unlauteren Wettbewerb, GRUR, 1993, S 879.
[55] Michael Loschelder, Die Novellierung des Gesetz gegen den unlauteren Wettbewerb, GRUR, 1994, S 538;Alexander Zöller, Ansätze zur Bekämpfung des Abmahnvereinunwesens, WRP 1994, S163.
[56] Entwurf eines Gesetzes zur Änderung des Gesetzes gegen den unlauteren Wettbewerb, WRP 1994, S 369 ff.
[58] BGB1.Ⅰ1994, 1738.
[60] Wolfgang Gloy, Hat die Einschränkung der Klagebefugnis gewerblicher Verbände sich bewährt? WRP 1999, S 40.
[61] Alexander Zöller, Ansätze zur Bekämpfung des Abmahnvereinunwesens, WRP 1994, S167.
[62] Hans-Günther Borck, Gesetz zur Änderung des Gesetzes gegen unlauteren Wettbewerb, WRP 1994, S 721
[63] Gerhard Schricker, Deregulierung im Recht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GRUR Int 1994, S 587-588.
[64] Gerhard Schricker, Deregulierung im Recht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GRUR Int 1994, S 588.
[65] 比如,Marcel Kkisseler, Deregulierung als wirkliches Ziel? GRUR 1995, S 73ff. Beater总体上支持“去规制化”的思路,但反对通过限制诉讼资格的途径来达到目的。Axel Beater, Zur Deregulierung des Wettbewerbsrechts, ZHR 1995, S 217ff.
[66] Entwurf eines Gesetzes zur Änderung des Gesetzes gegen den unlauteren Wettbewerb, WRP 1994, S 370, 371.
[67] 1987年《反不正当竞争法》修订新增第
[68] Gerhard Schricker, Deregulierung im Recht des unlauteren Wettbewerbs? GRUR Int 1994, S 586.
[69] Entwurf eines Gesetzes zur Änderung des Gesetzes gegen den unlauteren Wettbewerb, WRP 1994, S 372-373 ff.
[70] Gert A. Nacken, Anmerekkungen zu den Änderungen des UWG, WRP 1994, S793,及页下注释29、30。
[71] Hein Kötz, Welche gesetzgeberischen Maßnahmen empfehlen sich zum Schutze des Endverbrauchers gegenübe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und Formularverträge? Gutachten für den 50.Deutschen Juristentag. In Verhandlung des 50. Deutschen Juristentage/( Band1), München 1974, A 23ff.
[72] 这种自由也只存在于理论层面。心理学的调查表明, 95%的顾客在面对一般条款时,认为他必须接受该合同。Wilhelm Weber, In: Sitzungsbericht H Zum 50. Deutschen Juristentag, München 1974, H 175.
[73] 就这种风险转移,见Walter Löve, Der Schutz de Verbraucher vo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Eine Aufgabe für den Gesetzgeber, In: Festschrift für Karl Larenz zum 70. Geburtstag, München 1973, S 376; Hein Kötz, Welche gesetzgeberischen Maßnahmen empfehlen sich zum Schutze des Endverbrauchers gegenübe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und Formularverträge? Gutachten für den 50.Deutschen Juristentag. In: Verhandlung des 50. Deutschen Juristentage/( Band1), München 1974, A 23ff.
[74] Grunsky反对就一般商业条款加以控制,在他看来,竞争本身就可以解决一般商业条款带来的问题。Wolfgang Grunsky, Allgemeine Geschäftsbedingungen und Wettbewerbswirtschaft, BB 1971, S 1113ff. 他的观点几乎遭到后来所有学者的批评,因此只能看作是例外。
[75] Ludwig Raser, Das Recht de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1935, S 103ff.
[76] Ingo Gudian, Genehmigungspflicht von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ZRP 1972, S 147ff; Eike von Hippel, Präverntive Verwaltungskontrolle Allgemeiner Geschaeftbedingungen? ZRP 1972, S 110ff; R Großmann, Entwurf eines Gesetzes zur Regelung vorformulierter Verträge, ZRP 1974, S 99ff.
[77] ASJ Hessen-süd, Rechtspolitisches Programm zum Schutz vor AGB, ZRP 1970, S 190ff; ASJ Südbayern, Entwurf eines Gesetzes über die Genehmigungspflicht von Allgemeinen Geschäftbedingungen, ZRP 1972, S 148ff.
[78] Walter Löve, Der Schutz de Verbraucher vo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Eine Aufgabe für den Gesetzgeber, In: Festschrift für Karl Larenz zum 70. Geburtstag, München 1973, S 397; Hein Kötz, Welche gesetzgeberischen Maßnahmen empfehlen sich zum Schutze des Endverbrauchers gegenübe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und Formularverträge? Gutachten für den 50.Deutschen Juristentag. In Verhandlung des 50. Deutschen Juristentage/( Band1), München 1974, A 96; Harald Koch, Schutz vor unbilligen Geschaeftsbedingungen, ZRP 1973, S 89ff; Vorschläge zur Verbesserung des Schutzes der Verbraucher gegenübe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Zweiter Teilbericht der Arbeitsgruppe beim Bundesminister der justiz, 1975, S 87-88.
[79] Walter Löve, Der Schutz de Verbraucher vo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Eine Aufgabe für den Gesetzgeber, In Festschrift für Karl Larenz zum 70. Geburtstag, München 1973, S 396.
[80] Walter Löve, Der Schutz de Verbraucher vo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Eine Aufgabe für den Gesetzgeber, In Festschrift für Karl Larenz zum 70. Geburtstag, München 1973, S 393ff.
[81] Manfred Wolf, Vorschläge für eine gesetzliche Regelung de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JZ 1974, S 44ff.
[82] Vorschläge zur Verbesserung des Schutzes der Verbraucher gegenübe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Zweiter Teilbericht der Arbeitsgruppe beim Bundesminister der justiz, 1975, S 39ff.
[83] Wolfgang Däubler, Konsumenten-Ombudsman und Verbraucherselbsthilfe? in: Gerechtigkeit in der Industriegesellschaft, Karsruhe 1972, S 57; Gebhard Carsten, Marktgerichthof und Verbraucherombudsmann, WuW 1973, S 667; Hein Kötz, Welche gesetzgeberischen Maßnahmen empfehlen sich zum Schutze des Endverbrauchers gegenübe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und Formularverträge? Gutachten für den 50.Deutschen Juristentag. In Verhandlung des 50. Deutschen Juristentage/( Band1), München 1974, A 87ff.
[84] Fikentscher, Schuldrecht, 2. Aufl. Berlin 1969, S 112-113; ders, Wege und Zielvorstellungen auf dm Gebiet der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JZ 1973, S 617; Hans Erich Brandner, Allgemeine Geschäftsbedingungen, in: Gerechtigkeit in der Industriegesellschaft, Karsruhe 1972, S 50; Harald Koch, Schutz vor unbilig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ZRP 1973, S 90.
[85] Harald Koch, Schutz vor unbilig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ZRP 1973, S 90.
[86] Walter Löve, Der Schutz de Verbraucher vo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Eine Aufgabe für den Gesetzgeber, In: Festschrift für Karl Larenz zum 70. Geburtstag, München 1973, S 395.
[87] Manfred Wolf, Vorschläge für eine gesetzliche Regelung de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JZ 1974, S
[88] 司法部工作小组第二次报告的“命题
[89] 这一观点得到了三份重要文献的支持:Löve的长篇论文、Kötz向第50届德国法学家大会提交的主题报告,以及司法部工作小组发表的研究报告。见上文相关注释。
[90] 尤其是Werner Junge和Wolfgang Philipp,两人在第50次德国法学家大会上的发言,见Sitzungsbericht H Zum 50. Deutschen Juristentag, München 1974, H 181, 184..
[92] 这项议案由Wolfgang Philipp提出,内容是:“德国法学家大会反对任何行政机关介入消费者保护或者一般商业条款审查。这一任务只应当通过民事立法和司法活动来完成。”Sitzungsbericht H Zum 50. Deutschen Juristentag, München 1974, H 229.
[93] 这项议案由Peter Schlosser提出,其内容是:“应当授予消费者团体、经济团体以及国家机关就一般商业条款提起抽象司法审查的诉讼资格。” Sitzungsbericht H Zum 50. Deutschen Juristentag, München 1974, H 228.
[94] BT-druck 7/3200, S 2.
[95] Schlosser/Coester-Waltjen/Graba, Verbraucherschutz im Modellversuch, S 30,34.
[96] 这是第二次报告中的少数派观点。Vorschläge zur Verbesserung des Schutzes der Verbraucher gegenübe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Zweiter Teilbericht der Arbeitsgruppe beim Bundesminister der Justiz, 1975, S
[97] Hein Kötz, in: Homburger/Kötz, Klagen Privaten im öffentlichen Interesse, Frankfurt 1975, 78ff.
[102] BT-Drucks, 7/3919, S 2 .在对联邦参议院(Bundesrat)就草案发表的声明的回答中,联邦政府再次重申了这一判断。BT-Drucks, 7/3919, S 62-63.
[103] Peter Reinel, Die Verbandesklage nach dem AGBG, Köln 1979, S 21.
[104] BT-Drucks, 7/5412; BT-Drucks, 7/5422.
[106] BT-Drucks, 7/5422, S 10-11.
[107] 一个相对重要的修改是:针对一般商业条款的诉讼管辖,由之前一直被认可和建议的州高等法院管辖为由州法院管辖。BT-Drucks, 7/5617, S 2-3.
[108] Peter Reinel, Die verbandesklage nach dem AGBG, Köln.Berlin. Bonn. München 1979, S 21.
[109] Löve也指出了立法者在选择立法模式时追求体系性和谐的努力。Walter Löve, In: Walter Löve/ Friedrich Graf von Westphalen/ Reinhold Trinkner, AGBG, Heiderberg 1977, S 410.
[110] Walter F. Lindacher, In: Manfred Wolf/ Norbert Horn/ Walter F. Lindacher, AGBG, Aufl 4, München 1999, S 1427.
[111] Hermann-Josef Bunte, Zur Kontrolle Allgemeiner Geschäftsbedingungen und Konditionenempfehlungen, BB 1980, S 328.
[112] Peter Ulmer, Erfahrungen mit dem AGB-Gesetz, BB 1982, S 584.
[113] Hermann-Josef Bunte, Erfahrungen mit dem AGB-Gesetz – eine Zwischenbilanz nach 4 Jahren, AcP 181 (1981), S 54; Jochen Axmann, Die praktische Bedeutung und Effizienz der Verbandsklage, Berlin 1987, S 40.
[115] Eberstein, Verh. Des DTJ, Band 2, S. 4177; Jochen Axmann, Die praktische Bedeutung und Effizienz der Verbandsklage, Berlin 1987, S 138, Note 1.
[116] Hermann-Josef Bunte, Zur Kontrolle Allgemeiner Geschäftsbedingungen und Konditionenempfehlungen, BB 1980, S 328; ders, Erfahrungen mit dem AGB-Gesetz – eine Zwischenbilanz nach 4 Jahren, AcP 181 (1981), S 57; Dieter Leipold, Die Verbandsklage zum Schutz allgemeiner und breitgestreuter Interessen in der Bundesrepublik Deutschland, in: Effektivität des Rechtsschutzes und verfassungsmäßige Ordnung. Die deutschen Landesberichte zum VII. Internationalen Kongreß für Prozeßrecht in Würzburg 1983, S 73-74; Jochen Axmann, Die praktische Bedeutung und Effizienz der Verbandsklage, Berlin 1984, S 41;Walter Löve, Instrumente der abstrakten Kontrolle, In: Zehn Jahre AGB-Gesetz, Köln 1987, S 113.
[117] Jochen Axmann, Die praktische Bedeutung und Effizienz der Verbandsklage, Berlin 1984, S 51.
[118] Hermann-Josef Bunte, Zur Kontrolle Allgemeiner Geschäftsbedingungen und Konditionenempfehlungen, BB 1980, S 328.
[119] Hermann-Josef Bunte, Entwicklungen in de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DB Beil. 13, 1982, S 4
[120] Hein Kötz, Welche gesetzgeberischen Maßnahmen empfehlen sich zum Schutze des Endverbrauchers gegenübe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und Formularverträge? Gutachten für den 50.Deutschen Juristentag. In Verhandlung des 50. Deutschen Juristentage/( Band1), München 1974, A 85.
[121] Wolfgang Bohle/Hans-Wolfgang Micklitz, Erfahrungen mit dem AGB-Gesetz im nichtkaufmännischen Bereich – Eine Zwischenbilanz nach 6 Jahren, BB Beil. 11/1983, S7.在该文章的另一个地方,作者指出,如果按照法律规定的500000马克的诉讼标的上限计算,一个打到最高法院的案件最多需要80000马克的诉讼费用。见上文第6页。
[124] 95%的胜诉率证明了这一点。Jochen Axmann, Die praktische Bedeutung und Effizienz der Verbandsklage, Berlin 1987, S 108.
[125] 就此情形,有学者建议,借鉴《反不正当竞争法》的相关规定,就《一般商业条款法》上的诉讼标的规定一个较低的标准,以便减小团体提起不作为之诉时的顾虑。Hermann-Josef Bunte, Erfahrungen mit dem AGB-Gesetz – eine Zwischenbilanz nach 4 Jahren, AcP 181 (1981), S 59; Wolfgang Bohle/Hans-Wolfgang Micklitz, Erfahrungen mit dem AGB-Gesetz im nichtkaufmännischen Bereich – Eine Zwischenbilanz nach 6 Jahren, BB Beil. 11/1983, S 7.
[128] Johann Wilhelm Gerlach, In: Münchener Kommentar zur BGB, Aufl 3, 1993, S 2074 ff; Hans-Wolfgang Micklitz, In: Müchnener Kommu zur ZPO, Aufl 3, 2008, S 1219.两本不同时期的权威评注都指出,Axmann1983年的结构性分析依然有效。
[129] 考虑到市场上一般商业条款的数量巨大,人们完全不能期待政府会向团体投入足够的资金,以至于后者可以对所有一般商业条款进行全面审查。
[130] 在对《一般商业条款法》进行效果评估的文章中,学者几乎都会首先回顾立法讨论的大致进程。更有学者,在对该法执行效果表示不满的同时,指责该法的颁行过于急切,而没有对有关程序条款进行更加充分的讨论。Hermann-Josef Bunte, Entwicklungen in de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DB Beil. 13, 1982, S11.
[131] 统计数字清晰的显示了这一点。比如,在一个关于《反不正当竞争法》提起诉讼的统计中,竞争者提起的占了53.4%,反不正当竞争团体提起的占了37.6%,利益团体提起的占了8.2%,而消费者团体提起的只占了0.7%。Dieter Leipold, Die Verbandsklage zum Schutz allgemeiner und breitgestreuter Interessen in der Bundesrepublik Deutschland, in: Effektivität des Rechtsschutzes und verfassungsmäßige Ordnung. Die deutschen Landesberichte zum VII. Internationalen Kongreß für Prozeßrecht in Würzburg 1983, S 83.
[132] 之前就有学者指出,在各种团体当中,只有消费者团体会有兴趣行使《一般商业条款法》赋予的诉讼权利。Johann Wilheilm Gerlach, In: Münchener Kommentar , 13 AGBG Anm. 32, München 1978, S 1576.
[133] Hein Kötz, Welche gesetzgeberischen Maßnahmen empfehlen sich zum Schutze des Endverbrauchers gegenüber Allgemeinen Geschäftsbedingungen und Formularverträge? Gutachten für den 50.Deutschen Juristentag. In Verhandlung des 50. Deutschen Juristentage/( Band1), München 1974, A 86.
[134] 消费者团体自1965年获得《反不正当竞争法》上的起诉资格,但是在根据该法提起的团体诉讼中,由消费者团体提起的一直只占很小一部分。1973年的研究(Roland von Falckenstein, In: Mitarbeiterfestschrift für Eugen Ulmer, S 307ff.)指出了这一点,1983年的研究(Dieter Leipold, Die Verbandsklage zum Schutz allgemeiner und breitgestreuter Interessen in der Bundesrepublik Deutschland, in: Effektivität des Rechtsschutzes und verfassungsmäßige Ordnung. Die deutschen Landesberichte zum VII. Internationalen Kongreß für Prozeßrecht in Würzburg 1983, S 83.)再次指出了这一点。只是由于消费者团体在《反不正当竞争法》中的地位相对次要,这一点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135] 该指南制定和通过的过程,见Wilhelm Meyer, Richtlinie über Unterlassungsklagen verabschiedet, WM 1998, S 1507-1508.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德国是该法审议过程中惟一投反对票的欧盟成员国。
[136] Richtlinie 98/27 EG des Europäischen rates und des Rates vom 19. Mai 1998 über Unterelassungsklagen zum Schutz der Verbraucherinteressen, AB1 EG Nr. L 166 vom 11. 6. 1998, S 51.关于指南具体内容及其对德国法的影响,见Dietmar Beatge, Das Recht der Verebandsklage auf neuen Wegen, ZZP 1999, S 329-351.
[137] Gesetz v. 27. 6. 2000, BGB1Ⅰ, 897.
[138]为此,有学者认为,这次修改将改变团体诉讼在德国的边缘地位,使其发挥更大的功能,Dietmar Beatge, Das Recht der Verbandsklage auf neuen Wegen, ZZP 1999, S 351.
[139] Klaus J. Hop t/Dietmar Baetge, Rechtsvergleichung und des deutschen Rechts-Verbandsklage und Gruppenklage, In: Jürgen Basedow /Klaus J. Hopt /Hein Kötz /Dietmar Baetge, Die Bündlung gleichgerichter Interessen im Prozeß, Tübingen 1999,S 42; Reinhard Greger, Neue Regeln für die Verbandsklage im Verbraucherschutzß- und Wettbewerbsrecht, NJW 2000, S 2458.
[140] Hans-W. Micklitz /Norbert Reich, Umsetzung der EG-Fernabsatzrichtlinie, BB 1999, S 2096.
[141] BT-Drucks. 14/ 2658, S 52.
[142] Ulmer /Brandner /Hensen, AGB-Gesetz, Köln 2001, S 1569.
[143] BT-Drucks 14/6040。
[144] 对草案的全面评论,见Burkhard Heß, Das geplante Unterlassungsklagengesetz, In: Ernst/Zimmermann (Hrsg.), Zivilrechtswissenschaft und Schuldrechtsreform, 2001, S 527ff.
[145] 根据后来增加的第
[146] Gesetz vom 26.11. 2003, BGB1.Ⅰ.S 3173.
[147] BT-Drucks, 15/38.
[148] Gesetz vom 10.9. 2003, BGB1.Ⅰ.S 1774.
[149] Gesetz v. 27. 6. 2000, BGB1Ⅰ, 897.
[150] 比如在1977年的专家草案(WRP 1978,31)、1978年和1982年的政府草案(BT-Drucks 8/214,BT-Drucks 9/1707)中,均有规定。相关介绍,见Maximilian Schmauß, Der Gewinnabschöpfungsanspruch vom Verbände in der Neufassung §10 des Gesetz gegen den Unlauteren Wettbewerb, Tübingen 2007, S 16.又见Hans-Wolfgang Micklitz, In: Münchener Kommentar zum Lauterkeitsrechts, München 2006, S 1143-1144;.
[151] Köler, In: Wolfgang Hefermehl/ Helmut Köhler/ Joachim Bornkamm, Wettbewerbsrecht, München 2007, S 37-38.
[152] BT-Drucks 15/ 1487, S 12.
[153] Helmut Köhler/ Joachim Bornkamm/ Frauke Henning-Bodewig, Vorschlag für eine Richtlinie zum Lauterkeitsrecht und eine UWG-Reform, WRP 2002, S 1317 ff.该草案通常被称为“教授草案”。“教授草案”与后来的“专家草案”和“政府草案”之间有明显的承继关系,并且这三个草案的基础都是司法部工作小组的研究项目。见Friedrich Kretschmer, Aktuelle Berichte-April 2003, GRUR 2003, S 296.
[154] 指具有合法资格的消费者保护组织。
[155] Helmut Köhler/ Joachim Bornkamm/ Frauke Henning-Bodewig, Vorschlag für eine Richtlinie zum Lauterkeitsrecht und eine UWG-Reform, WRP 2002, S 1322, 1327.
[156] Referentenentwurf, GRUR 2003, S 298 ff.
[157] 第3条的内容是对不正当竞争行为的概括性禁止。
[158] Referentenentwurf, GRUR 2003, S 299.
[159] Referentenentwurf, GRUR 2003, S 299, 310.
[160] BT-Drucks, 15/1487, S 24.
[161] BT-Drucks, 15/1487, S 34-35.
[162] BT-Drucks, 15/1487, S 43.
[163] Hans-wolfgang Micklitz/ Astrid Stadler, Das Verbandsklagerecht in der Informations- und Dienstleistungsgesellschaft, Münster 2005, S 28.
[164] BT-Drucks, 15/ 2975. S 8-9, 21-22.
[165] Maximilian Schmauß, Der Gewinnabschöpfungsanspruch von Verbände in der Nuefassung des§10 des Gesetz gegen den unlauteren Wettbewerb (UWG), Baden-Baden 2007, S 155; Köhl, In: Wolfgang Hefermehl/ Helmut Köhler/ Joachim Bornkamm, Wettbewerbsrecht, München 2007, S 1008.
[166] Rolf Sack, Der Gewinnabschöpfungsanspruch von Verbänden in der geplanten UWG-Novelle, WRP 2003, S 549 ff.
[167] Stadler和Micklitz对“专家草案”第9条的评价是:“这条规定就是一个漂亮的纸老虎;除此之外,很遗憾,它什么也不是”。Astrid Stadler/ Hans-Wolfgang Micklitz, Der Reformvorschlag der UWG-Novelle für eine Verbandsklage auf Geweinnabschöpfung, WRP 2003, S 559ff。又见 Schaub, Schadensersatz und Gewinnabschöpfung im Lauterkeits- und Immaterialgüterrecht, GRUR 2005, S 918ff.
[168] 众多文献中,见.Hans-Wolfgang Micklitz, In: Münchener Kommentar zum Lauterkeitsrechts, München 2006, S 1150ff.
[169] Holger R. Beuchler, Das "Schreckgespenst" § 10 UWG: mehr Gespenst als Schrecken: Überlegungen im Nachgang zum Urteil des LG Heilbronn, 23 O 136/05 KfH vom 23. Februar 2006, WRP 2006, S1288 ff. 尤其是尾注6.
[170] 在关于撇去不法收益之诉的最早两例判决中,作为原告的团体均因为不能证明“故意”要件而败诉。见LG Bonn GRUR-RR 2006, 111; LG Heilbronn, 23 O 136/05 KfH vom 23. Februar 2006.
[171] 也就是在这次修订中,保护消费者利益第一次被规定在了立法目的当中。新的《反不正当竞争法》第1条规定:“本法保护竞争者、消费者以及其他市场参与者免受不正当竞争侵害。它同时也保护诚实竞争的公共利益。”
[172] BT-Drucks, 15/1487, S 23.
[173] 至于在20世纪70年代之后的发展中,以美国集团诉讼为代表的群体诉讼模式为什么一直被排斥,笔者将另文考察。
[174] 二者中,经费问题显得尤其关键。团体的经费来源通常有两个:一是成员缴纳的会费,二是国家财政支持。此外,人们还可以考虑赋予团体针对追诉费用的补偿请求权,甚至针对不正当竞争行为的损害赔偿请求权,以便让它获得进一步的经费支持。基于不同的经费来源,团体会有不同的行为模式,其追诉范围和追诉效率会也有巨大差别。另一方面,人们对团体诉讼的理论界定也会因此而不同。如果立法者打算引入团体诉讼,这些问题都是他必须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