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大智,一代良师——忆沈老师
发布日期:2012-02-20 来源:互联网  作者:王宏林

我在北京大学法律系读法理研究生班期间,沈老师给我们讲授西方法律哲学和比较法总论,上课地点是在北大老三教,每次上课教室都挤不下,有时教室门开着上课,门外也坐着学生,因为有一些别的学校的研究生,也来听沈老师的课。外校学生到了课堂,说,“沈老师,我是某大学某教授的学生,我的导师让我来听您的课,希望您允许。”沈老师通常约略点一下头,表示同意。

我本科毕业于南京大学历史系,1984年考取北大法理研究生班。到了北大上课以后,感到课堂上讲的那些个“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法理学”,不是学问,纯粹浪费时间。我在图书馆借了英文版的边沁的《道德与立法原理》,准备研究边沁。带着困惑,我鼓起勇气,敲开了沈老师家的门。沈老师听了我的述说,耐心地说,“法学和历史学是不一样的,历史学家可以集中研究一个人物,比如研究孙中山,但是法学不是这样。你不是学法律出身,应该注意弥补法学基本理论和基础知识,可以旁听一些本科课程。法学的东西,你看都看得懂,但要真正变成自己的东西,说得出,写得出,是要有一个过程的。”听了沈老师的话,我旁听了魏振瀛老师的民法、刘家兴老师的民诉法,杨敦先老师的刑法分则、贾俊玲老师的劳动法,姜明安老师的行政法(那是姜明安老师第一次上课)等课程。以后,去南京师范大学教书,又系统地讲授了几轮法学基础课程。通过这个过程,我才真正对法学本科的内容有了自信。反思沈老师当初的教诲,他洞悉不同学科的特点,高屋建瓴,因材施教,矫正了我学业方向上的可能的偏差。

读沈老师的博士以后,沈老师所开的必读书目中,除了专业书外,还列入了《资治通鉴》。当时不很理解,后来明白沈老师的深刻用意。做任何事情,离不开跟人打交道,离不开社会环境。“读史使人明智”,《资治通鉴》既为人君驭人治世之鉴,亦为常人处人与事之鉴。只可惜我自己一直以来,忙于俗务,未能好好研读、体悟。

在博士论文选题时,我曾考虑写美国最高法院,因在南师大教书期间,曾留心收集美国最高法院材料,写成几万字的草稿。沈老师对我说,学位论文和你自己搞感兴趣的专题研究不完全一样。写美国最高法院,如何定位?以批判的视野,你不一定愿意,否则,怎么写呢?沈老师点到为止。后来确定写法律职业,沈老师提供给我他参加的国际会议的相关系列论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愈来愈感受到沈老师的智慧。学位论文选题,确保通过是首要考虑,他是对学生真正地关切和负责。

沈老师一生献身学术,他的人生充满坎坷,但他从不在我们面前提起他自己的遭遇。我在与法学院别的老师的接触中,偶有提到沈老师所遭遇的的不公,包括沈老师的学术成果被人侵占等。所有这些,沈老师在我们面前从未提及一个字。有一次,沈老师到东北出差,遇到了“文革”中抄他家的一个学生,沈老师客客气气,没有任何不悦。在学术上,沈老师也从不参与正面争论,记得在法学界就法的阶级性和社会性争论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沈老师写了《研究法的概念的方法论问题》,提醒争论双方可能是从不同角度说的是同一个意思,并无本质分歧。沈老师不是回避问题,他的方法是正面阐述自己学术观点,而不直接针对某种观念或某人进行批评、抨击。

俗话说,做事先做人。其实,更进一步说,做什么事,跟怎样做人密切相关。从政者,难免要和政敌有冲突;经商者必然与别的利益主体有竞争。沈老师从事学术和教育,所以他立身处世的原则,就是尽量减少不必要纷争和矛盾,最大限度地集中精力做自己的事,宁可自己吃亏。宽容、仍让,与人为善,成人之美,是沈老师的人格修养的基本特征。这种品格,使他能够在中国特定的历史文化环境中,历经艰难,成为在学术上取得巨大成就的姣姣者。

成大功者有大德,成大功者有大智。作为一代宗师,沈老师的学术,常人难以企及;沈老师的道德和智慧,更让我们高山仰止。

2012-2-18

1992年,在北京大学“比较法的新动向”国际学术会议期间与做服务工作的老师同学合影,后排右二、三是王晨光、王宏林,前排右一是系外事秘书殷铭老师,右二是系科研秘书柳容老师。

大德,大智,一代良师——忆沈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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