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
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孔子
如何追寻幸福?如何评判幸福?如何取舍幸福?想来这样的问题层出不穷,回答起来却不像“1+1=2”那样答案直接而具体。正是“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幸福,有时好像探囊取物,触手可及;亦可能寥如晨星,遥不可及。更多的时候,幸福一如幼时孩童间捉迷藏般的嬉戏,仿佛时时便在身边滞过、划过,流逝却不以为然。直至成长的憧憬不幸为生活中的细枝末节一次又一次地抹去了棱角,幸福去却难以描述,难以追寻。
作为人生必经阶段,童年好像既同样又不同样:相似的是无论喜欢与否,我们都要历经成长的烦恼;不同的却是烦恼的成长过程。长期担任美国联邦地区法院及上诉法院的勒尼德·汉德法官曾向联邦最高法院奥利佛·W.霍姆斯大法官直言不讳问到这样私密的问题:“可为一生无子嗣而悔恨?”后者沉吟良久后叹息道,“这个世界不是我们想将孩子带来的那个世界”。
这,是怎样一个世界呢?对于绝大多数出身底层的草根儿童而言,家庭失衡、教育不公、医疗欠缺等问题已然等不及他们长大成人,却已悄然而至,欲罢不能。当梦想一次次被无情敲打粉碎而迷失在灯红酒绿的街巷之间时,对社会种种不公的失望与愤懑溢于言表。而当这些烦恼又与就业、赤贫、童工、童军等不断交集融合时,我们的世界对于诸多缺失平等机会的儿童而言似乎有些无情而残酷,残酷地让我们不忍将其带到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
进入新千禧年,居庙堂之高的元首及政要千里迢迢会首纽约,参加联合国大会第二十七届特别会议。与之前喋喋争吵不休的会议有所不同的是,这次峰会所讨论议题并不涉及战争与和平,亦似乎远离灾难与疾病,不过是围绕儿童议题的小儿科讨论罢了。但正如《我们儿童:世界儿童问题首脑会议后续行动十年期终审查》所揭示的,“我们都曾经是儿童。我们都希望孩子们幸福,这一直是并将继续是人类最普遍珍视的愿望。”更令人关心的是,会议还呼吁建设一个“适合儿童生长的世界”。
是的,我们都曾经是儿童,都曾拥抱过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都曾抱怨过这个尚不完美的世界。已然成人的我们,究竟可以带给儿童怎样的世界?
儿童与父母剪不断理还乱的血缘与亲情维系着人类社会众多情感中最深邃的核心,由亲权而来的父母监护与责任与生俱来。父母的言传身教对于儿童健康成长的重要作用怎样强调都不为过,现实生活中太多的家庭问题、儿童虐待及照管不良无不危及亲子关系,继而颠覆社会赖以存续的伦理基石。
然而,我们毕竟不是生活在真空之中,生活的艰辛早已迫使无数草根背井离乡,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尽管城乡两元化结构已呈破冰之势,但留守儿童及进城务工人员子女被制度性、人为性排斥在主流社会之外。教育、医疗及就业等资源的分配失衡,尤其在这些已然颓势的年轻群体表现得更为明显与直接。
民主社会中的市民社会与政治国家相得益彰,后者在前者发展尚不充裕时,得以社会福利视角积极介入,关注纳税人衣食住行的最低保障,尤其是处于弱势群体的儿童,并以此为基础提升社会整体幸福感,实现从物质保障的基本底线到幸福安宁的人文感受。这亦是实现正义中分配正义的客观需要及终极目标,亦是政治国家作为统治实体无法推脱的道义与责任。在此之中,政治国家已俨然化作儿童替代父母,秉承国家亲权的重任,以儿童最佳利益为根本出发点,着意国家未来,对每个儿童不抛弃、不放弃,竭尽全力为其健康成长创造美好世界。
当前,我国少年司法在法律移植和创新的阵痛中日渐成熟,但与其相辅相成的儿童福利特别是专门性政府儿童福利主管当局的组建与作用的发挥却步履蹒跚,儿童福利局(青少年事务局)更是呼之不出,延误甚至拖累了少年司法的整体推进。
在充分发挥政府及司法机关在协调、处理儿童问题的同时,不应忘记家庭仍是未成年人违法犯罪预防及儿童权益保障主力军,强调政府的社会管理职能及福利职能并不等于包办代替家庭及父母的作用及责任。天平之中愈是强调国家亲权及儿童最佳利益原则良性互动,传统家庭观念在未成年人违法犯罪的预防及儿童权益保障中作用的实现更是不能忽视,以恐欲速不达。
为儿童谋福利便是为社会谋福利,延续着种族繁衍与生生不息。
也许,多年后长大成人的儿童们,回首其童年不会再有霍姆斯的一声叹息。
儿童的伊甸园,幸福、真实、自然,充满阳光和爱……
更重要的是,它充实而非庄周化蝶般的虚幻,温情而非威尼斯商人似的冷漠。
——这或许便是我们要带给儿童的世界。